光在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片稀碎的星海。
所有人都相信:总有一天,新世界会到来,为了坚持到那一刻,无论如何也要努力抗争。
再一次站在神谕面前。
经过无数次演算的神谕声音迟缓而冰冷。
【江队长,您好,我是神谕。】
【很荣幸能站在你面前。】
江凛仰头望着高大的计算机,隔着厚重到密不透风的玻璃,他似乎闻到了来自机器的灼烧味,电路老化后带来的焦煳味。
【我可以为您解答任何问题。】
江凛张开嘴,想问什么,又发现自己内心其实空无一物,他并不期待未来,也不困于过去,唯一想问的。
竟然是陆辞言什么时候能流利的说话。
想到这,他情不自禁扬起抹笑意,才看向神谕:“就问,我养大的小孩什么时候能流利说话吧。”
屏幕上闪过一串乱码。
它沉默了许久,终于迟疑地开口:【你离开的那一天。】
离开,从字面意义上来说,是和某个人有时间,地点,空间上的距离差距。
离开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可以短到让陆辞言连几分钟都难以忍耐,也可以长到,生与死的距离。
离开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可以近到陆辞言抓着他的手委屈地不愿意让江凛去训练,也可以长到两个世界阴阳相隔。
在失去父母之后,陆辞言是他选的家人。
他不想离开。
江凛幽幽地想,那陆辞言就一辈子都不会流利地说话吧。
最好一辈子都只和他说话,一辈子都只想黏在他身边,一辈子都乖乖听他的话,如果自己死了……也要把他带着。
这样隐秘的心思在这一刻毫不避讳地在一台机器前如同剖开鲜血淋漓的心脏般摆到他面前,让江凛清楚地意识到,其实自己并没有多么光明,并没有多么圣洁,也没有为了人类奉献自己的决心。
在那些听说他从污染区捡了个孩子的人在自己面前大肆夸赞他时,他都恨不得把他们的嘴撕烂了,堵起来,不许说,不是我捡的,他就是我的,我给了他名字,他叫我papa,我就是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
有时看着陆辞言那双澄澈的眸子,他又延生出无尽的罪恶,那双干净无辜的眼睛折射出他的肮脏与癫狂,竟然在这样小的孩子身上,去寻找自己想要的归属感,哄骗他跌入自己精心编制的深渊。
明明是自己养育他……
江凛手隔着玻璃,向着虚空中点了点,神谕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尖,落在装载一切数据的核心上。
“我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离开我。”
神谕依旧冰冷毫无感情:【你应该去寻找你想要的真实。】
真实……
出发清理污染区的前一晚。
江凛爬上基地露台,手中握着所谓的真实。
那封从n195基地带出来的信封,那名研究员即使是面对死亡也要拼命带走的信封。
打开粗糙的牛皮纸袋,腐臭和腥臭味隔着并不算远的时间长河向着他侵袭,一瞬间又把他拉进那间深埋地底的地下室中。
无数台实验设备,无数间血迹斑斑的实验室,在巨大培养皿中漂浮的人,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摆上祭台,献祭的是作为人类的良知与人性。
显然在他们身上看不到这些东西,江凛自觉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里面的资料黏在一起,分开得很艰难,需要小心翼翼的揭开粘合的纸张。
血腥味令人作呕。
沾满血迹的纸张上,一个个人在实验台上摊开胸膛与头颅,内脏被小心地分开。
“我们企图知道,污染来源于哪里,污染首先在人体的哪个部位起决定作用,通过向未被污染的正常人注射不同浓度污染的血液,在相同时间间隔内对人体受污染程度进行观察,对于各个脏器与人体关键部位污染扩散的研究中,在心脏和脑部均未发现污染痕迹……”
“异能者的异能从何而来,又发源自何处,综合前人研究,非人能承受和授予的能力可以分为两个经典假说,一为生物进化假说,二为神授假说,两个假说均声称有据可求,然而对于异能真正的来源仍难以有合理解释,通过对上百名不同异能强度的异能者机体研究,我们发现了以下可以考据的点,异能者身体强度/肌肉密度/体内细胞活性/激素分泌水平均高于常人,与之对应,在对不同年龄异能者进行研究后发现,异能者衰老速度高于常人,在身体机能达到顶峰后,便会开始迅速下跌,并且伴随着迅速衰老,这仿佛是某种预兆,关于异能者的使命,或许他/她们的诞生只为了清理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