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不知打哪知道了他们两口子手里有个名额的事,三天两头上门。
他们烦不胜烦,索性双双请了假,躲到乡下来了。
可他们算漏了余家的亲戚。
余有仓家显然是第一个得了消息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就上来攀交情。
苏叶这个二嫂会说话,几乎让他们两口子避无可避。
好在,大嫂刘秋香也得了消息来了。她一张利嘴顶三个,倒是让他们夫妻俩松了口气。
等余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来了,两口子就已经麻木了。
你们送东西,我就收。至于这个位置怎么安排,不好意思,还没想好。
明明是他儿子用性命换来的铁饭碗,凭什么要交给别人。
两口子觉得,儿子的命就换了这么一个破空缺,他们替他不值。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们夫妻二人愧对余安邦,却只字不提招工的事。
可他们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换回儿子一条性命。
等鞋厂的领导再次催他们给名单时,两口子没有多犹豫,就交了余安邦的名字上去。
余安邦这个侄儿,看着不算出挑。可他们夫妻俩一致认定,他的品性是最好的,也是最靠得住的。
以后他们老了,有个什么病痛,需要侄儿帮忙,余安邦绝对是第一人选。
“…姑父,进鞋厂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我从来没有吃过商品粮,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讲究。”
余安邦的话打断了何康平的思绪。
何康平不留痕迹地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与余安邦说国营单位的事。
余安邦暗暗松了口气。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刚刚小姑父那模样,像是情绪又要崩溃,他只能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时间过得挺快,很快就开饭了。
吃了中饭,何康平就走了。
他只请了半天假,还要回去上班。
等人走了,余秀莲对着各路菩萨连连拜谢。
“肯定是菩萨保佑咱们家,安邦有了正式工作,咱家以后就好过了。”
她的药钱,也有了着落。
据何康平说,鞋厂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有十几二十块,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票据发。
与在地里刨食比起来,强了不知多少倍。
周小满也高兴不已。
他们前两天还在为生计发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转机。
“这是好人有好报,”周小满私底下对余安邦道,“要是没有你主动包揽小姑父家的事,这样的好工作,也落不到咱们家。”
最起码,落不到余秀莲这一房。
余安邦不置可否。
他当时帮着处理何家的事,就没有想过回报。所以,何康平临走前,要塞给他钱,他也死活没要。
几十块钱,能为堂弟讨回一个公道,他觉得值。
不过,有句话,他不敢跟任何人说。
鞋厂这样的正式工作,他其实并没有多热衷。
不是他矫情,他去过鞋厂两回,见过鞋厂是怎么工作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那个拘束。
再说,他搞投机倒把,一年到头赚的,绝对不比吃商品粮少。当然,投机倒把是有风险的。
但是,高风险,高回报啊。他觉得自己能承担那个风险。
当然,内心的抵触,他不敢说出口。
家里的经济境况不过如此,他妈又生着病,别说只是让他做不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他去坐牢,他也要硬着头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