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永不褪去的雾后,是一个残破的躯体。
水滴在空中漂浮着,表面不停地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折射出残忍的冷红光辉。
它轻飘飘地落入衡念的杯中,发出“啪嗒”的轻响。
“喝吧。”红雾先生说,那张被侵蚀的坑坑洼洼的脸紧紧盯着衡念,“你该醒来了。”
他的眼睛让衡念感到熟悉。
他的声音中有不再掩藏的、压抑着的痛苦。
以及渴求。
渴求一个……解脱?
衡念并不确定。
她举起茶杯,在她的花圃中观察着杯中的液体。
代表了蓝月和红雾的两种力量在她的茶杯里转换成了一种漆黑的色泽。
若隐若现的磷光落入她的眼中,这杯液体像极了一杯夜空。
她举起茶杯。
没了头的蓝裙女人和坑坑洼洼的红衣男人一同举起手中的骨瓷茶杯。
三人遥遥碰杯,一同饮下。
蓝月女士将热茶撒在颈间,她的皮肤被烫得通红,蓝血被稀释,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
红雾先生张开嘴,好不容易咽下的茶水很快从喉管处的破洞中流出。
而衡念,她只是和正常人一般,平静地咽下了热茶。
说实话,喝起来还真的有些像普通茶水,先苦后甜,带着点植物特有的芳香。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想要好好品味这杯承载着许多东西的液体。
……
然后。
清风吹起她的头发。
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庞,这种感觉像极了遥远的、安适的黄昏时刻。
她重新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如血的残阳。
那是她从未见证过的风景,色彩的饱和度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卷舒的云层懒散地打着卷,光透过大气层,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瑰丽的光辉。
而她盘腿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崖中,细嫩的绿草在她的身下无边无际的延伸着,她伸手拂过那些小草的茎叶,竟然如同抚摸活物一般——草满意地舒展着身体。
一切生物都活着,甚至,包括一切无机物。
她的手指略过一块并不光滑的石块。
石头的思维是那样的奇怪。缓慢而坚定,悦动而不止息。它在想什么?
啊……它在想,今天阳光不错,是个是个晒太阳的日子。
只是,还没到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又要消失了。
是啊,在石头的一生里,日升日落恐怕真的只是瞬间。
衡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揣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困在自己身上的蒲公英种子,慢吞吞的离开了她醒来的地方。
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明明是一样的蓝天绿草、虫鱼鸟雀、山石树木,可每样东西落在她的眼中,却又是那样的不同。
——她好像,第一次睁开眼睛,好好看这个世界。
“这就是……她眼中的世界吗?”
夜幕降临后,身边的一切变得更加有趣起来。虫鸣不息,她甚至听懂了它们的交谈,无意义的词组飘散在这个世界中,信息素和化学物质的味道缠绕在一起,而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其中的感情。
漫无目的地漂泊在山野间,几乎能让人头脑爆炸的消息充斥在衡念的头脑里,她光顾着收集那些复杂的消息,放任了身体的漂泊。
也许是回家的路总会被躯壳记住,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特别的聚集地。
乳白色的灵魂漂浮在绿茵草地上,夜色下,那里的美是空灵而圣洁的。
见到她的身心,那些雪白的、在夜晚闪闪发光的生物凑近了些许,它们高低起伏,柔软的在空中摇摆着自己的身体。
夜空中的水母。这是衡念能想到最接近这种生物的东西。
她试着伸手,却发现她已经听不懂它们的话语了。
一种酸涩浮上心头,孤独如同毒蛇,紧紧缠绕住她的灵魂。
无论如何想念昔日的时光,她都无法再次加入它们了。
人类的皮囊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诅咒。
——和族群永远分离。
这就是她要在漫长生命中单独品尝的苦果。
然而。
“别这样。”衡念突兀地开口,漂浮在她周围的乳白色生灵微微颤抖,立刻远离了她的周围。
她再次重复道:“别这样。”
“别让我看不起你。”
“——朔念。”
随着她吐出的、绝对陌生的姓名,身周的夜色变得更加寒凉。
她听见自己胸膛内部的心脏正在猛烈的跳动,一瞬间,泵血的压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她,那个幽魂,那个被诱惑的黑羊,却仍未露面。
“出来吧。”她说,她的眼神落在远处的森林,“这里真的很漂亮,但我衷